8
房东终于把忍耐耗尽了。
隔壁投诉了好几次异味,加上苏软天天对着空气絮叨,太渗人。
那个中年女人捂着鼻子站在门口,把押金条拍在满是灰尘的桌上。
“钱退你,赶紧搬!这房子要是成了凶宅,我找谁说理去?太晦气了!”
苏软这次没有反抗。
她默默地收拾东西。
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,这个家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。
在收拾床底的时候,扫把磕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。
她趴在地上,掏出来一个生锈的月饼铁盒。
这是以前中秋节单位发的,我一直留着装杂物。
盖子很紧,她用指甲抠开。
里面只有三样东西:一张银行卡,一本两块钱的软皮本,还有满满一大瓶药。
帕罗西汀。是抗抑郁的药。
苏软手一抖,瓶子差点掉地上。
她抓起药瓶晃了晃。
满的。
沉甸甸的撞击声刺得她耳膜生疼。
每个月不管多困难,她都会挤出钱给我买药,逼着我去复诊。
每天会把药片递到我嘴边,看着我吞下去,再灌一口水。
为什么药都在这?
她扔下药瓶,抓起那个软皮本。
第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,那是我的笔迹。
“3月12日。把药吐了,藏舌头底下真苦。但这药太贵了,少吃一颗,苏软就能少跑五单外卖。我不吃了,我要把钱省下来。”
一滴水砸在纸上,晕开了墨迹。
苏软的手抖得厉害,差点拿不住那个薄薄的本子。
她又翻了一页。
“5月4日。病情好像加重了,总是想死。但我不能死,我也死了苏软可怎么办。”
“6月18日。今天苏软在楼下偷吃客户退单的凉饭,我躲在窗帘后看见了,心如刀绞。我是个吸血鬼,我在吸她的血。”
“8月2日。我不想冷战,可我控制不住情绪。我怕我发疯的样子吓到她,只能躲进浴室。苏软,对不起。”
最后一页,是zisha那天写的。
字迹很潦草,上面还有泪痕。
“如果我死了,这张卡里的钱应该够她喘口气了。苏软,对不起,别怪我,我真的撑不住了。希望下辈子,我不晕血,能堂堂正正保护你。”
真相如利刃般刺入她的心脏。
原来那半年的喜怒无常,是因为为了省钱,我偷偷停药了。
她拿手机查了那张卡。
余额显示:3000000。
三万块。
是用我的命,一颗药一颗药省下来的。
“啊————!!”
苏软抱着那一瓶子药和银行卡,整个人蜷缩成一团。
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吼声,听着不像人声。
“我怎么怎么就没发现啊!!”
“你怎么能这么傻!你怎么能停药啊!!”
咚!
她把头重重磕在地板上。
咚!咚!
额头很快破了,血流进眼睛里,视线一片猩红。
她不觉得疼。
心里的疼比这疼一万倍。
她终于明白,原来我比谁都爱她。
爱到甚至不惜杀死自己,只为让她活得轻松一点。
她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,用颤抖的手,重重写下几个字:
“陆寒,我收到了,我爱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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