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三十三岁的葬礼
推土机的铲斗重重砸下,那块船木制成的“语嫣花房”招牌瞬间断成两截。
随着一声刺耳的脆响,整面落地玻璃幕墙炸裂开来,碎片飞溅,混著钢筋扭曲的呻吟声,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惊心。
林语嫣站在黄色警戒线外,死死攥着手里那株被碾断的白茶花,指节泛白,花汁渗出,染脏了她那件价值不菲的真丝衬衫袖口。
“林小姐,这边尘土大,您还是退后点吧。”负责拆迁的工头喊了一声,语气里没多少敬意。
林语嫣没动,也没说话。她只是盯着废墟,像是在看自己的尸体。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动着“妈妈”二字。
接通的瞬间,那边传来的不是安慰,而是一道冷酷的指令。
“张总看过照片了,他不介意你三十三岁。”
林母的声音尖锐,像刀子划开了林语嫣最后的体面,“他说了,只要检查没问题,能生养,彩礼可以再加两百万。”
林语嫣看着废墟中腾起的灰黄尘土,嗓音带着几分冤屈:“妈,花房没了。”
“没了就没了,那种赔钱货早该关了。”电话那头的语气不耐烦,“今晚的局你必须去,张总的时间很宝贵。记住,穿那件红色的裙子,显气色。”
林语嫣没有回应。她拿下手机,屏幕上刚好弹出一条刺眼的日程提醒:
【今日排卵期,易受孕】
紧接着是备忘录里密密麻麻的相亲安排,将她未来一个月的时间切割得支离破碎,精确到了分钟。
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反胃猛地涌上喉头。
在这一刻,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女儿,甚至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块贴著“临期打折”的肉,摆在案板上,等待着买主挑肥拣瘦。
三十三岁,没有事业,没有自我,只剩下一个还算健康的子宫。
“喂?语嫣?你在听吗?”电话那头还在催促。
林语嫣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秒,然后按下关机键。
世界清静了。
她转身拉开路边白色大众高尔夫的车门。这辆车是她唯一的私产,后备箱被她改装成了恒温箱,原本是为了运送珍稀花材,现在却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。
她坐进驾驶位,将手机像扔垃圾一样,猛地甩进副驾驶座的一堆杂物里。
发动机轰鸣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啸。
林语嫣没有回头看一眼承载了她十年心血的废墟,一脚油门踩到底。
车子冲上了通往高速的匝道。
导航被随手点开,手指在屏幕上盲目地滑动,最终随机戳中了一个地名——川西。
车载广播里滋滋啦啦地响起气象预警:“川西地区即将迎来十年不遇的特大暴雨,山路湿滑,请过往车辆注意避让,谨慎驾驶……”
林语嫣伸手,直接关掉了广播。
窗外的天色阴沉得像块吸饱了水的旧海绵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她握紧方向盘,朝着那片未知的风暴义无反顾地撞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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